01
中午帶孩子去茶餐廳吃飯。點完單等餐的時候，鄰座來了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，一坐下就吞云吐霧，煙圈順著風直往我們這桌撲。
平時怕讓孩子吸著二手煙，在公共場合見著吸煙的人就躲，有時候吃飯也會刻意挑無煙餐廳。這家餐廳，門口就掛著醒目的禁煙標志，我也是沖著這個來的。沒想到這牌子竟然形同虛設。
我瞄了瞄鄰座的兩個男人，一個留著絡腮胡，一個戴著大金表，看上去不是那么好相處。午餐高峰期，后來的人都在開始拼桌，已經沒有位置可換了。
思量再三，我最終還是敢怒不敢言，只好寬慰自己：再忍忍，快點吃完離開就好了。
和我拼桌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。她看穿我心思似的，請來了服務員，并要求服務員去提醒鄰座的客人不要抽煙。未料，服務員看了看那兩個男人，尷尬地笑了笑就離開了，想必她也覺得不好對那兩個顧客提要求吧！
姑娘篤定地跟我說：“放心，服務員不敢講，我敢！”
她徑直走到鄰桌，低聲跟那兩個男人說了幾句話。如我所料，那兩個男人果真是一臉慍怒，絡腮胡還慢慢地歪起頭瞪著她，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受到了挑釁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生怕她會遭遇到什么麻煩。她沒有躲開絡腮胡的眼光，輕言細語地把自己的意思又重復了一遍。
說完，尷尬的氣氛僵持了兩三秒鐘，兩個男人很不情愿地滅了煙頭。
我大舒一口氣。
總有那么一些人，善良并不是他們的義務，卻被他們視為本能。他們猶如冬日里的太陽，曬到哪里，哪里就一片溫暖。
02
我老家在長江中心的一座小島上，平時回家，坐火車到北岸附近的一個站下車，再到碼頭坐船，本已比較麻煩。有一次到碼頭時，天已經黑了，渡船停航，我們無法過江。
思考再三，我們決定在南岸下車，因為南岸到站時間是下午四點半。
我們沒想到這是一趟冒險。
南岸屬于另外一個市，人生地不熟，語言也不太一樣。我們下了火車就被一個面包車司機招呼著上了車，打包票說一定讓我們坐上船，讓我們別著急，等他先送幾個本市的客人。然而他收了錢后，兜兜轉轉近兩個小時也沒有把我們送到碼頭。送完鄰市所有的客人，他隨手招來一輛摩托車，讓我們跟著摩的司機走。
那一刻，我們才知道被坑了，可是面包車司機扔下我們的行李就絕塵而去，我們站在黑漆漆的十字路口孤立無援。摩的司機說，我知道碼頭，但我不確定有沒有船。
我們心存僥幸地讓他載我們去看看。
寒冬臘月，堤壩上北風呼嘯，夾雜著江面的霧氣，吹在臉上像刀割一般。我們還穿著南方上車時的單衣薄襪，凍得瑟瑟發抖，說話舌頭都不聽使喚。
摩的司機穿得多一些，但因為他頂著風騎車，也是凍得直打哆嗦。他的電話不斷地在響，聽他口氣，是家人在催他回家。
堤壩往前十里往后十里都看不到人，他是我們的救命稻草。然而，他帶著我們在堤壩上跑了近三十公里，看完了三個碼頭，確定沒有船才停下。他跟我們說，只能帶我們先去他朋友的旅店休息，第二天再找船了。
剛開始，我們對他心懷戒備。我們一邊接受他的幫助，一邊伺機觀察。進了房間，我們栓好門，捂著被子一晚上沒敢合眼。天亮了，我們才發現門邊放著暖壺，有熱氣騰騰的開水。
至今我也不知道那個摩的司機姓甚名誰，也忘了跟他道一聲謝。想來，他幫助我們的時候，也沒圖我們的銘記與報答。
03
世間有薄情寡義，也有俠骨柔腸。
我們會遇到少數破壞公共秩序的人，也會遇到許多遵守或維持公共秩序的人；我們在新聞里看到被遺棄的小孩，也在新聞里看到備受好心人呵護的小孩；我們會遇到老奸巨滑的陌生人，也會遇到誠實慈悲的陌生人。
這世界總有陰影，但離陰影不遠的地方，也總有光。
我們很難擁有一個沒有瑕疵的世界，但只要有那么一點光亮，就足以讓我們不懼寒冷，并滿懷希望地從陰影里走出來。我們每個人都能成為這光亮，用自己的余熱去溫暖他人，為他人驅逐寒冷。
星火燎原，是善良獨有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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